一

吉吉我身为一名准魔法师，正热切地期盼着新一届的升任。本次考核乃史上竞争最严酷的一届，大概是因为前几届有进来几个鱼目混珠的，为肃清法界，吾镇的长老高仙们一同去落进山捋着胡须合计了下，本届侯选的三十三名准魔法师里，只有三位方能成功。

时运不济，这种倒霉催的事情好像总是轮到我头上。

十六载乃一轮，若是此番未能升任，只能再等上十六年，与自己的晚辈们一同较量。

这个道理我们镇人人都懂，估计我还在娘胎里书乔大神就训诫过我了，四岁那年进岑茗名下的时候无聊的小老头还拿此条为入学考试。自然我不费吹灰之力就通关了。

不是我砸我师父招牌，入学考试的确是简单，要岑茗来给你当师傅，可一点都不容易。

无论怎样，法界的规矩，我已谙熟于心。

等你老大不小满脸沧桑了，看看那群来比试的小年轻，一个比一个水灵，那自然是不好受的。听说此届的三十三人中，就有一只一百六十岁的老巫婆，年轻时不曾发愤，九番轮回都未能入籍，只得舍下脸皮来，与我们这些初出茅庐之辈再决高下。

八月十八，雪鼎寒兰出世，乃法界历来权衡之日。寒兰易枯，争夺必是激烈。届时，最德高望重的魔法师们都会入席，评定这一年一度的盛会。咬指算了算，今日初一，距十八只剩短短十七日。

抬头瞄了眼日历，的确是一杠鲜红的“一”，证明我咬指算日的工夫还是学的不错的。

心满意足，我继续吃早饭，对面的书乔大神黑着个脸，虎视眈眈的坐着。

我娘书乔，才四十开外，却已名声四扬。

想当年我娘年方二八，一招引风破流，一手红花袭地，愣生生出开了直冲在前的钱家老二钱皙，抢得顶尖寒兰。

那一年，距以勇力着称的黑女人莫春拿下首席，一百二十八年来第一次有女魔法师夺得首席，而且是个长得还不错的小姑娘，即刻名声大噪，不足两年，书乔大神再显神通，帮助长老们解决了沂铭山水坝决堤之事，更是广受赞扬，众人都言法界出了个绝顶聪慧法力高深的女魔法师，为表尊意，在我娘生下我以后，便敬称之“乔姑”。

乔姑，是屹立在我家的，可望而不可即的神话。

听说我娘夺下首席之后没几天，钱老二就花言巧语好说歹说骗了他哥来找我娘提亲，不想我娘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之后嫁给了看起来有些呆呆的钱家老大。钱家老大嘛，呐，就是我亲爹，傻憨傻憨的钱纪同志，他比我娘大两岁，却整整晚了十四年才升任，我娘为此笑话他到现在。

从小我便接受我娘亲手调教，虽然资质不及我家那位天才，却也总算是早早地通过了各项基本考核，小则变朵红花，大至酿场雷雨，都已不成问题。但是我有个致命缺陷，啊，身为一个准魔法师说出来还真是不好意思，唉，我怕狗。

争对此问题，我那天才老娘早已采取过多重对策。

开始还柔声启迪，循循教导。无奈我孺子不可教也。结果书乔大神惹急了，她干脆变了一群狗来吓我。那群狗，毛色各异，只只凶神恶煞，从上午七八点开始挤在楼梯口对着我的阁楼狂叫，撕心裂肺的，耳根子都快折了，直到邻居荃姨家开晚饭了才闭嘴，瞪着一双双又黑又大的眼睛窝在楼梯口盯着我的房门。我三天三夜躲在楼上捂着耳朵绝食，我娘铁青着脸，收了那群狗，抄着扫把棍，冲上阁楼，敲开我的房门。

书乔大神天生好强性子，此番亲闺女正临升任，自是只准成功，不许失败。早已在家把庆功酒和扫把棍两头备好。如今大事临头，十八那日三十三人争三朵寒兰，认识书乔的人都知道钱家闺女怕狗，万一有一个心肠一黑、心眼一缺变出几只来，我铁定没出息地落荒而逃，要是落得个和那个一百六十岁的老巫婆一样的下场，那不仅我丢脸，连书乔大神的脸也被一并丢了个干净。

我老娘自然也意识到了，为了不让自己颜面扫地，她冥想了两个钟头，终得一招。书乔大神两眼放光，猛得一拍桌子，我正盯着日历上的鲜红的“一”字发呆，差点把嘴里一口牛奶喷出来，书乔大神目光炯炯，看着我缓慢而幽长地念到：“我打算把你变成一只狗。”

我真得把一口牛奶喷了出来。

书乔大神依旧淡定而决绝，欣然打算把她亲生且唯一的女儿变为泰迪一只，为期十四天，信誓旦旦的告诉我这叫式前加练。

二

按我娘旨意，我四处奔走告知围邻密友将出门两周，去一趟沂铭山，放松心境。有苦说不出的还得乐呵呵的自打掩护。我一直如此苦命的生活在书乔大神的掌控之下。

一切准备得当之后，我妈抱着变为狗身的我敲开了钱皙家的门。

二十六年前，书乔摘得首席，钱皙位列其后，亦柠稍逊，一路奋力追赶，终于抢得第七朵黯黄寒兰，勉强升任。

亦柠是我娘当年的同辈师姐，师从莫春之弟莫夏，四岁起便相识，和我娘相交甚佳。

钱皙在书乔处吃了个闭门羹，多有怨气，转头追求亦柠，不想不出两月就听闻书乔与自己大哥订亲之事，钱皙把自己在门内关了两天，从此对亦柠再也不闻不问。几年以后钱皙在积桑桥边垂钓时结识邻镇的一个女子，唤作穆琏，穆琏长得窈窕多姿，双目含情，钱皙为她与镇里多个长辈发生口角，名声急降，不想，那穆琏与他交往一阵，便无心再续，爱理不理之态，不出多日随意找个了借口便不再见钱皙。

钱家二少爷落得个名色双空，亦柠却为他不嫁，我娘怎么劝都没用。亦柠长得自然比穆琏差上许多，钱皙本就看不上她，想不到她却固执得出奇，钱皙被众人排挤时，亦柠竟当着众亲朋好友之面言曰“此生非钱皙不嫁。”

这么傻又执着的姑娘，钱皙遇着了可真是好福气。

书乔终究看不下，跑去钱皙处狠骂他一顿，又说了很多亦柠的好话，钱皙有几分动容。后来又遇上几个姑娘，可钱皙头脑发热之时，亦柠竞执着地等候家中，钱皙大概自己也觉得自己混帐，被甩了几次之后竞也乖乖回到亦柠身边。

一段开头传奇结局美满的佳作。我一直很羡慕亦柠姑姑。

亦柠姑姑与我娘同年诞下一女，取名为钱念。小念生在初秋，比我大三个月。

她原来比我矮上几寸，如今却轻易接过只有一团儿的我，她家有只哈士奇，黑白分明，比我高两个脑袋，喜欢虎视眈眈的盯着所有生物看。我这两个礼拜的日子一定相当不好过。

“姑姑你什么时候养狗了呀。”钱念干笑两声，只见我娘不动声色把一大包“非狗粮”狗粮递给亦柠姑姑。

“昨儿个。”我在心里默默答到。

    高二:雨落小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