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刑场。
身后空气炸裂，足下埃土颤栗，耳膜阵阵轰鸣，背后亦是灼热一片。
他没有往后看，双眼眯成缝正对前方。背后是火光，铺天盖地奔涌而来，即便是背对着，也刺得他睁不得眼。
为了炸出个花样来，他没少费心思。闭锁消息层层把守，那又怎么样？他还不是照样闯过来了么？苏衍这么想着。该怎么来形容它呢？迷死人的焰火，那群该死的士兵是注定陨在火光里的蛾子。谁阻挡他带走顾温，他就让谁变成死蛾子。
苏衍霍然愉悦起来，两边唇角甚至勾起浅浅的弧度。
他回了神打量起眼前的刑场。很空旷，一刻钟前那群挤得满满当当讨伐顾温的蠢货该死的死该逃的逃，四周遍布些横躺竖卧的士兵，团团血液攀爬过军服淌了满地，殷红的，倒是带些喜庆。
苏衍最后看向了刑场中央跪坐的男人。男人低着头，低的很深，若不是他腰背还直挺地杆着，苏衍几乎要以为男人昏迷过去了。他身上囚服不知在哪儿沾了血迹，晕开了点儿梅。即使垂头跪坐，男人也一派凛然，让旁人毫不怀疑，这是个军人。或者说，曾经是个军人。
那是顾温。
苏衍舒爽地笑迎过去，“顾温，我来了。”他对着顾温张开双手，想着人一语不发靠过来的模样，面上弧度深了些。
半响，没有回应。火焰在木梁上烧得很烈，那声音钻肌入骨。
“受伤了么？”好看的眉头皱起，苏衍疾走过去人跟前，似要查看伤势。
“你走吧。”顾温仍旧垂着头，低低地说。
“你说什么？”苏衍霍地挑起他沾了灰的下巴让人脸迎着自己，有些惊愕的盯着他的眼。那双眼里如往日般剔透好看，黑白分明，带着纯粹的坚决。
“你走吧，不要回头。”顾温斟酌了一下，声音嘶哑地重复了一遍，“这是我…最后的尊严。作为A国军人的尊严。”顾温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带着刀子和长枪，杀得他片甲不留。
“A国军人？顾温，你以为他们顾念你这点尊严吗？你不是不知道，他们早就把你革职了，又何必…何必……”他踌躇着顿了顿，又开口，“你如今再说这个未免可笑了些。再者，我管你什么A国军人什么尊严？于我而言，你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是我有错在先，不冤。”
“那我呢？我怎么办？顾温，你死了，我怎么办？”苏衍说得有些急切，“殉情吗？一起死，下到阴曹地府咱们也还是一对儿。”
“殉情么，我倒是愿意的。不过……”顾温单手抚上面前人的眼睛，有些温柔地盖住，“我怎么舍得，让你陪我去死？”
苏衍对顾温盖住他眼睛的举动有些疑惑，但也顺着他的动作温顺地闭了眼。“你为何……”开口却闻一声震耳的枪响。
他猛然睁眼，一把拨开横在眼前的手，见眼前人神情有些呆滞地望着他。
再看顾温身后，很远的一处地方，站着个穿着黑色正装的男人。那男人枪口的角度对着的分明是他眉心。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顾温替他挡了一枪。口子在后脑勺。
这个傻子……
苏衍红着眼眶定定地望着那个男人。
他输了。
败光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