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熙攘了些，北京巷子的三月初三。早早打上了股豌豆黄儿的气息，甜甜腻腻散在风里。

我想我见过三月初三。兜兜转转一抹春色满园，不觉满墙都是那鲜明的绿意。碎点地揉搓进春风吹拂的颜色，落在石板与白墙的缝隙里。你要说深绿，倒还未及。浅绿，倒还要深。从没有那般草尖儿探出的头教人这样欢喜，沿巷儿往里瞧去，细细绵绵絮絮，漾满了眼底。

届时颇有番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感同身受了。

我遇过黄土边儿上的草色，绿意盎然却透露着股愤然决绝，狠戾地向上拔着尖儿，一个也不敢放松。倘是叫我去盯着这样的绿意，我定然并气凝神，死死瞧着，替他们揪起口气儿。只是这绿意，教人绷着神经不敢放松，绝没有巷口里的色彩唤人舒服罢。

而江南的嫩芽，羞羞怯怯探出半张秀气面孔，同那仕女图里举步下来的姑娘一般。柔软的嫩绿带着点儿晨露，温柔倾覆上裸露的岩土，宛一缎染上自然的锦绣裹上了身。只是这绿意，莫不是过分羸弱。

兴许巷口的草尖，是天神吻过的色彩罢。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阳春三月？又怎样才会有这样的春色——好似那初春弄堂里的海棠花。追着迎春的步履，袅袅婷婷绽动醉红。能知晓那红胜芍药妖无格的色彩吗，能知晓那牡丹绽动满京城的姿态吗。兴许这便是海棠。

三月三的海棠，留声机的戏言。喋喋绕绕的声儿，像极了这满树芳华。可不是吗？水袖丹衣着上，一绽便是成片成片的篆红，是仙人执笔铺落的山河，是女子春山黛眉的花钿。

哪里还会有这样醉心的花色？年胜年的红艳，年胜年的迷乱人眼。到好似一条飞瀑打枝桠间飞漱，晨昧下一点儿深，一点儿浅。含着苞儿的，绽了花儿的。无不攥着红衣飘飘然，却每一道红颜都不相似。然则依旧带着那抹温润如清泉的笑意罢。

我应当是喜欢这个季节，却是笔拙，只觉道不出个色彩的所以然来。如此，便落笔来供自各儿消遣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