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

泥土是千万粒尘埃的总和。尘埃没有它的厚重感。他只会飘扬。

——题记

（一）

你只是我内心最初的切望，你含愁的目光让我跳进无穷的深渊。黑夜不留余地吞噬着大地，狂啸的风在呜咽与叹息中悄然死去。猖狂的节奏使天空疲倦了。慢慢的静了。一切都静了。飘渺的那粒尘埃却逃入了混沌的大地，一遍又一遍的挣扎着。

当我苦苦追寻，努力的在任何一个角落里生根发芽却只是颤抖的仰望着那双无比锐利眼睛时，我还是在疯狂的燃烧，在漩涡中使劲的爬起来！这只是我仅有的东西。我要保护它。

（二）

利索的拿出破旧的凳子，依旧摆在正前方。抖一抖抹布上的灰尘，把皮鞋油一罐罐摆好。“擦皮鞋咯！擦皮鞋咯！锃亮锃亮的皮鞋哟！”周而复始地重复着每日的吆喝，又要开始忙碌起来了。

“喂！那个老头，把我的皮鞋给擦亮啊，不然我可不付钱啊。”一位穿着高贵的妇人揽着粗壮的腰板一扭一扭的走来，在夜色中露出长方形的脸廓，涂得稀里哗啦的口红让人不敢直视。简直就是一个上流人物小市民的形象呀！

“好嘞！您先坐，马上就好！保证既光滑又油亮。”我喜出望外的回答着，丝毫不敢怠慢这位贵客，这可是我今晚的第一位客人啊。

我用布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那双看似昂贵的皮鞋，抹上油让它可以更加油亮，慢慢地搓着，每一个小部位都擦得仔仔细细。心想：可不能让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啊！“你会不会擦呀？油怎么抹得这么少，想省钱啊，那就别出来做生意呀！真是的！”突然迎来了妇人的破口大骂，让我愣了一下。但又马上回过神来，满怀歉意的说着：“这位夫人，我抹的油已经够多了，如果真的不够，那我再加点。您别生气，真是太抱歉了！”

我急忙又加了点油，害怕太少，又挤了点。

“哟！那不是李夫人吗？好久不见啊！你也来擦鞋呀！真巧啊！”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依旧是一位穿着高贵的妇人，但似乎打扮得更加艳丽非凡！

“哎呀！王夫人啊！今天打扮得真是漂亮呀！怎么有空来擦鞋呀？”想必那位王夫人的身份更加尊贵，才迎来她的极力吹捧。嘈杂的声音混着泥土的香味越发让人窒息。

就这样，我又有了一位贵客。

我欣喜过后便更加卖力的擦鞋，因为上天好不容易恩赐于我，我可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啊。半晌过后，我依旧开始工作，但是当我拿着那块布要往鞋上擦时，那位王夫人却大喊了一声：

“妈呀！这怎么那么脏啊！你是乞丐吗？看你这穷酸样！”

这话引来了周围人惊异的目光，纷纷停驻下来望向我。那块布虽然破旧，但是我每天清洗，怎会脏呢！我的脸马上就红了起来，顿时“乞丐”这两个字在我脑海中炸开，酸酸涩涩的滋味在我心头萦绕。本来在亲戚中就不受尊重，现在凭着自己的双手劳作还要受此侮辱！心中的怒气滔滔的往上喷涌，便义愤填膺的站了起来，用力扔下手中的布。生气的说道：“这位夫人，我是靠我自己的双手在劳作，我不是寄生虫！请你不要再用‘乞丐’二字来羞辱我，因为它根本就不配！还有，您的生意我可做不起啊，请您马上离开这里！我要做生意了！”

当我这话说完，那位夫人震悚了一下，想不到我这个擦皮鞋的还会发火。可能是因为经常应酬的缘故吧，脸色马上又恢复原样。锐利的双眼瞪得睁圆，但是声音还不免哆哆嗦嗦的说着：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啊，不就一个擦皮鞋的吗？还真以为自己是谁啊！”说完赶紧走了。生怕又碰上我的一阵大骂！围观的人们也陆陆续续的散开了。

风呼啸了起来，伴着叶子沙沙的响声。

黑夜的巷子里，只有几缕微弱的灯光闪烁不定，嘈杂的声响弥漫天际。只有一袭身影在无尽的感伤。

流离而又忘返。

（三）

从小出生在山里的我已经忍受了太多的冷嘲热讽，这些我都可以不在意。因为这是我无法改变的事实。但我现在用自己的双手劳作，努力的改变生活，我也有人最基本的尊严啊。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却怎么也摆脱不了现状。而那些整日花天酒地的少爷们却享有最优越的生活，最高的待遇，最诚挚的尊重！

这些这些，永远都不会是属于我的。

恍然间潸潸落泪，但又倔强的抹干了眼泪。

收拾完东西。慢慢的拖着走回了地下室。

我只是无尽的星空中的一粒小小的尘埃，我只会飞翔。我永远没有泥土的厚重，因为我只是尘埃。只是渺小的代言人。

不敢奢望。不敢涉足。

（四）

沉默的大地看着我的脸张开他的手臂围抱着我，梦中抚摸着我的灵魂，小时在山里的欢乐遍布整颗心，他们的微语使我忆起那长长的乐调。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投射出笑容。那一刻，我没有任何的包袱。

“阿壮，多干点活儿。这样，我们下半年才有盼头啊。”

破旧的深绿色大外套套在皱纹遍布的妇女身上。显得有点老套。

“好嘞，娘。我一定会好好干活，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我信誓旦旦地说着。殊不知这有多么的困难。

“真乖的娃啊！”娘满意的笑了。

过了几年。家景实在惨淡，无奈只好外出谋生。但是连路费都凑不齐的我，只好变卖了家里唯一的一头牛和几只母鸡。只剩下一张桌子，和一把从小到大做的凳子。

为了省下不必要的开支，娘让我把凳子也捎上。自己守着一间空荡荡的小破屋，和那缺了一脚的桌子。

我便走了。出来闯荡，想着一定要给娘买好衣裳穿，吃上香香的饭。

不然没脸回去见她老人家唉。

就这样，一走就是五年。

（五）

我总想着长大后我的荆棘也会带上花朵。

我只知道我的忧伤会延伸到麦穗谷子里。

我舞动着手臂把卑微烧尽。

人们簇拥着我，拥抱着我，爱着我。

天空响着欢庆的声音。

让灰烬像尸布般掩盖着。

最残忍的结束，最静白的解脱。

第二天，我买了张火车票。

拖着那张破凳子走了。

后记：

文章的擦皮鞋的只是从山沟里出来的农民的缩影罢了。在这喧嚣的都市里，一无所有。只好带着从山里拿来的那个破凳子工作。没日没夜的劳作却总被人踩在脚下。“乞丐”“穷酸样”成了他的代言词。仅有的一点自尊被侵蚀得尸骨无存。只好揭竿而起。他只是大千世界里的一个背影，他只是一粒尘埃。没有他人的尊重，只因为他没有钱没有地位，没有泥土的那份厚重感。最后，他什么都没有，也不敢回去见他的老母亲。甚至他的老母亲在不在这个世上都不为人知。

他走了。可是他去了哪里。没有人知晓。或许像尘埃一般飘走了吧。

只愿世界低下头来看看你的双脚，让他和你肃静的众星一同敬畏地站在一起。这只是他唯一的奢求。不想每天浑浑噩噩的飘着。

    初三:03林媛洁